前言：香港新派武侠小说家黄易先生的代表作《寻秦记》很多人都熟悉，可以说是穿越小说的鼻祖。至今我书柜里放着两套正版《寻秦记》，一套广西民族出版社96年一版一印的完整版，12本，那时的印刷包装质量很一般；另一套是华艺出版社出版97年一版一印的6本，我初中的时候初次看的就是这个版本。很多时候重读旧时看过的小说，往往夹带着对昔日初读时周围场景的回忆，即使阅读水平有所提高，重读时一般也不介意或质疑小说写作水准。今天偶尔看到了这篇文章，根据作者观点并结合自己新的理解，重新分析全文，给我的震撼还是很大的，以往看这小说，也是潜意识里感觉到情节刺激和令人向往，并没有去想一些深层次的东西。全文正文如下：

张茂森 发表于: 02-03-10 10:56

近日我找了武侠小说家第五大师黄易的代表作《寻秦记》来看，这是我第一次看黄易的作品。大家猜我什么感受？

我想喷血！不是吐血，而是要喷血！我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不是因为它有多好看，而是因为我实在是不能相信、不敢相信、不愿相信、却又不得不信被广大武侠迷如此广泛赞誉得简直要超越金庸的黄易作品竟是如此不堪！！！我终于真真切切感受到什么叫文如其名，黄易的小说真可以用他的名字来诠释：“黄色”＋“易学”。如果说他对易学的研究真有什么成绩、并在武侠中得以运用能起发人深省之效是他小说唯一亮点的话，那么泛滥的色情描写这七分“过”足可掩盖掉以上的三分“功”。从前幼稚，看三流作家或冒牌名家的不入流作品里有色情描写时也会自然而然地好奇兴奋，见多了加上年龄渐长后便开始觉得无聊乃至不满。我们很清楚正是这样的武侠小说在很大程度上造成了武侠的丑名远播。而黄易正是这样的一个此道圣手，把“拳头加枕头”派发展到了极至。如果要我给其一个客气的称呼的话，他的小说算是武侠中的“金瓶梅”。他居然能做到平均每两集发生一段黄色情节（全书约百集）！可真正的金瓶梅好歹还算是色情版红楼梦，从这种意义上说也算是肯定了它一定的价值。但黄易不同，与从前写黄的武侠作家不同。那些人毕竟还知道武侠为主的道理，只不过为了有卖点才以色情为辅。而黄易则完全颠倒，竟以武侠为色情服务。不！压根就无侠！且让我细说。

听起来这个故事创意是不错，但毕竟也谈不上多了不起，相信“时间隧道”类的外国影视剧大家肯定看过，能产生这么个想法把这种事引入武侠实属正常，就像古龙看了007 悟创出楚留香一样（当然一部小说的好坏主要还是看你写得怎样，创意所占比例并不大。同样的迭逢奇遇、报仇学艺等老套情节在金庸等真正的大师写来自能化腐朽为神奇）。不过这种科幻武侠故事本身有趣倒也还算是有趣的，有句话叫“武侠是成人的童话”，尽管我认为这句话仍不算真正意义上看得起武侠，但黄易这个故事的创意框架倒很配这句话，因为这种题材注定比一般武侠更荒诞离谱、也更容易制造浪漫新奇氛围、于玄易之学或更匪夷所思的思想理论更易发挥。而黄易显然在这方面上是：一未尽心、二纵尽心亦力有未逮，丧失了把握大搞新意的大好机会。不但小说整体结构格局松散难以驾驭（古龙已算在结构上为人垢病的了，然与黄易一比胜之何止一筹！简直是西游记一道道打通关把故事串起来！），于其易学特长处也未有丝毫能打动人心处。虽说现代人跑到古代说现代话及发表言论，是件很有趣的事，也相信我们小时候都有过类似的梦：遨游于群侠社会、让主人公的奇遇再在咱们身上重演一遍；通过时间机器回到古代学会神奇武功、再回现代来大展神威等等。但黄易本人也许还算有点作为的易学悟性，却因其语言的寻常化及创造力的有限而束缚。既被称为一个大师级人物，他的语言首先便要做到与众不同、可圈可点。拿过大师级的一篇文字，不看署名便应可知是谁所写，但黄易显然做不到，他做到的仅仅是语言的通俗流畅性（看他文风似受司马翎影响，司马翎也是个爱在小说里阐述玄学，文字上做到顺口便可的武侠名家），但只如此而无独具一格的语言魅力及创造性的行文方式是绝对不够格的（内涵就更甭谈）。又看到他语言的粗疏浅薄之处，一派现代市井腔用于古代，实在很惊讶他的盛名从何而来。（说到这里我说句很愤怒的题外话：按说人类社会文明程度越高，精神境界也该随之提高才是，在编新词上纵不能像古人造出成语，也不该尽造些什么“马子”、“条子”之类庸俗至极的话，如此下去谈什么社会主义？更毋论共产主义！这似乎说得有点大，但客观上恶劣影响确是如此。那些在文化上对社会产生极端败坏影响尚自沾沾自喜的痞子都该为己罪行付出代价。）

尽管没有规定小说一定要正正派派的人物作主人公，但至少你也该考虑到社会影响。像韦小宝是个又赞又讽的人物，创造他是该小说伟大喻意的需要，而金庸仍然在后记中或其他地方发表言论文章一再阐述声明对《鹿鼎记》及对韦小宝所应持有的正确态度。可以说韦小宝已是好人与坏人间最后一道防线，但我们再看看黄易的人物。

《寻秦记》中的主人公项少龙可说是比韦小宝还韦小宝、段正淳还段正淳、楚留香更楚留香，那几位在性上还算是多少有理智与良知的人物，已经是武侠小说里的最后道德分水岭。他们虽风流好色，却也各有各的才华自有引人之处，也还不至于第一次见女孩面就拉着要上床。古龙的《午夜兰花》都已大有对风流的反思、考虑在男人风流时女性痛苦的感受。而《寻秦记》中的男主角项少龙倒好，仅因为高大英俊、武功高强，就能使几乎凡是被他见过面的漂亮女人无论年龄大小、身份如何，都与之发生关系，而且大都是刚一见面就如此！而且不分场合不分时间！而且居然还能同时发生真挚的爱情！（我只奇怪他怎么不得艾滋？）若问他到底有何魅力，居然是做爱时特别怜香惜玉。哈，我该哭该笑？他的侠义体现在哪里——他同情女性没有地位，因为他看见秦朝的男人与女人做爱时太过蹂躏、太过糟蹋，他为此愤懑不平，因为他要解放那些漂亮女人，让那些女人都来跟他做爱，让她们知道被现代文明洗礼的男人是多么温柔，让她们知道跟他做爱是件多侠义又幸福的事！哈哈，我该笑该哭？什么侠义精神，跑到古代一心想找到成王前的秦王嬴政，以图富贵，贪求声色，算哪门子的侠客？居然而还学上了主张“兼爱”、“非攻”思想的墨子剑法，也不想想其作为与武功喻意是何等自相矛盾！而在武功上的描述又没有半点艺术化、哲理性等特点，全书看来看去就是一套墨子剑法在那耀武扬威、居然还能打便天下无敌手，并取些什么“以攻代守”、“以守代攻”的肤浅招术名目，当真可笑。竟还有黄易迷对此大赞特赞，反说金庸、梁羽生、古龙、温瑞安四大武侠作家所创造的武功没有创意，说传统就是老土！这部小说若是写主人公如何阻止秦王暴政，却仍无法改变历史，大写统一、暴政、百姓生死孰重孰轻的矛盾冲突，那还能有些悲剧意味、历史深度、人类自省意识。可黄易的小说偏偏不是这样，而是人物没有血肉，不！该说没有廉耻，尤其女性角色个顶个的贱，居然把能与主人公做爱视为自己人生的最高目标！他就靠这些调调来吸引读者，追求、谈恋爱、感情上可能发生的矛盾冲突一概简略。请迷恋他作品的读者试问自己：倘他小说没有这些黄色情节你还会不会喜欢！就算他真有什么伟大思想要表达，可当读者眼前充斥着赤裸裸的肉时，你还能有心智去体会什么？

黄易是聪明的，他知道低素质的武侠读者在武侠迷中占着怎样的比例，好不容易被优秀武侠评论引向正轨的读者再次被他打回原形。他再在描写色情的同时加点看来高深的易学佐料来堵住评论家可能痛骂他的嘴，使得他的色情描写显得多么合情合理、是多么合乎情节发展的需要。我都开始越来越佩服他的聪明，单以聪明而论，似比金庸面对武侠责难时的不辩而辩还要聪明，因为他想到了一出手就与武侠四大家平起平坐的方法，一露脸就做到了被人赞为开创武侠新路的宗师，更做到了让低级读者读黄色小说时能那么理直气壮、光明正大！

而更更了不起的地方是在小说上为了让黄色可以光彩地泛滥，居然能想到这样一个科幻的路子开创新局面，并兼顾到了武侠情境中的内在逻辑。他知道大家潜意识里一直向往一夫多妻的糜烂美妙日子，便想着该怎么用在武侠里。若写发生在现代社会，可现代女性已懂男女平等、女权运动，没道理那么下贱，总不成把每个女主角都写成夜总会的三陪小姐。若是写发生在未来，那肯定到处都是高科技武器，武功这玩意不怎么派得上用场就不是武侠小说了，再说未来更文明的社会怎么可以让女人更加不知廉耻？另外写高级社会肯定得另编不少现在没有的事物，那可大费脑筋，只好再想。再想只能是古代，但要出新又不能同从前武侠套路一样，有了，现代人到古代闯荡江湖！于是《寻秦记》出来了。往常的武侠时代大都写宋、元、明、清，倘在那时插进个项少龙似的风流人物不被人说成采花大盗才怪，咱就远点，写乱世七国，反正现在对那时代考证的的东西也不多，谁知那半原始半文明、半保守半开化时代的道德规范是什么样，个个女人是荡妇淫娃你也管不着！谁叫那么多读者等着看，没法子，不管了，我等着出名呢。

我终于明白某些武侠迷为何对黄易赞不绝口，说金庸古龙已如何过时，他们要看怎样现代感的武侠。原来如此，原来研究易学什么的、探索宇宙奥秘什么的，只不过是块遮羞布罢了。

有的黄易迷认为武侠就是种消遣，何必斤斤计较、大加讨伐黄易。但我要说的是：说这种话的人首先就不是个合格的武侠爱好者，因为这种武侠读者根本就没有认识到当代优秀武侠小说可与严肃文学相比的内涵价值。当然你只要消遣你自可去消遣，谁也不会来管你，但你若要在大庭广众下无知无耻地说什么黄易之流也能算大师的话来以惑视听，那真是枉自众多武侠评论家多年来辛辛苦苦地为武侠翻案，到头来却落个武侠读者自己连最起码的一、二、三流及不入流武侠档次都分不清的可悲下场。造成如此对武侠反讽的局面，你们于心何忍？这对武侠小说界来说不得不说是比“纯文学偏执狂”拒绝武侠更悲哀的事！

有人说黄易小说是成人小说，得抱着成人的心态来看，我听到这种话已不是感到可笑，而是怆然。看看吧，从堕落叫潇洒、从下流叫风流、从妓女叫小姐、从流氓叫古惑仔、从吊儿郎当叫新兴人类、从色情更名为三级再到美其名曰成人，这个世界诸多转变在向我们说明着现代社会文化的怎样一种“进步”，已不必我再多说什么。

我不是君子，我从不伪道学，人之常情的东西我从不会叫嚣着去反对。如果某些人确实喜好在欣赏武侠时能看到某种颜色，我建议你们看古龙的《流星蝴蝶剑》，孟星魂与小蝶的爱会让你们知道性也可以这么艺术、这么辛酸、这样地升华！

黄易的书若只当做闲书翻翻或许也没什么，可要知道这种书已被众多武侠迷开始奉为经典，黄易已被捧为与金、古、温、梁齐名的人物。如果我们的武林一直被这种庸俗与通俗结合的趣味所引诱下去的话，武侠的前途确实很难想像。倘真有一天武林中人全盘沦陷，别说那“纯文学者”大喊封杀武侠，作为多年痴心于武侠的我自己就先要与武侠割袍断交！

我真切地感受到武侠的一股黑潮在暗自涌动，我第一次感到了武侠的危机。虽说水至清无鱼，人至清无友，文至清……但我真的很希望读者能多点理性与良心。虽说郭靖那类品性的主人公总为人道不符真实人性，但我要问：是否我们真的不需要这样的人？是否我们自己做不到便不主张鼓励别人做完美的人（做不到是另一回事）？难道大家就不懂求乎其上得其中、求乎其中得其下的道理吗？这世间倘真什么人都为显真性情而无所不为那会成什么样子？难道亦正亦邪就一定是值得称颂的真本性？学坏容易学好难，亦正亦邪若不加引导很可能导致不正只邪！大家就难道从不觉得郭靖、狄云、段誉、虚竹、石破天、张无忌这样的人会让你觉得暖和吗？并不是说要大家的品格都要如这几位英雄一般，只求各位还能有一份赤子之心，还能懂得“万恶淫为首”等等人世间最基本的是非准绳！

无论你以一种怎样的立意去写这种小说，也无论你以怎样一种心态去迷恋这样的小说，最后我要说的是“有所不为、有所必为”这最最基本的原则是万万不能变、万万不能丢的！这个原则不仅仅是对应于武侠小说，而是适应于一切文学类型，因为他涉及到的是做一个人的基本原则。文学即人学，如果大家连这种道理都不懂的话，我也没什么话好说。只求这些人能口下积德，对这种小说能换个称呼，改称之为“魔幻”、“魔情”或其它什么名字都行，只请这些人不要再玷污了“武侠”二字。当陈墨、曹正文等等众多武侠评论家正为武侠声嘶力竭地与“纯文学偏执狂”们正名声辨时，只求你们不要再满眼秽字、满口污言地给“武林”抹黑。

我们的武侠文学世界似乎已从“高大全”步入了另一个极端—— “低小偏”，甚至是邪、丑、恶！

我很伤心！

我们真的到了要在武侠迷内部整风的时候！

这样说很可笑？

是的，而且可悲。

因为很多武侠迷从来就没把武侠当回事。

当人已习惯以丑为美，你还能怎样呢？